艾未未在设计博物馆:跨越八千年的设计历史快照

艾未未在伦敦设计博物馆(2023年4月7日至7月30日)的新展览中收集了从新石器时代工具到乐高积木的一切物品。我们拜访了他在葡萄牙的家,进行了预览

艺术家艾未未在葡萄牙家中的肖像前设计博物馆展出
2023年2月,艾未未在他位于葡萄牙诺沃蒙特的17英亩房产中被拍摄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艾未未做事从不半途而废。2007年,为了在第12届文献展上展出他的装置作品,这位艺术家通过他的博客招募年龄在2岁到70岁之间的志愿者,将1001名中国公民带到德国卡塞尔,进行为期一周的交错停留。题为童话他在最近的自传中写道,这幅雄心勃勃的艺术作品似乎预示着他的祖国即将登上世界舞台(“探索世界是你出生时就拥有的权利,这些旅行者是第一次行使这项权利”),同时谈到了大规模移民和人口急剧增长等当代全球问题。三年后,艾未未受邀接管了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的涡轮展厅,他委托陶艺之乡景德镇的1600名陶艺家用瓷器手工制作了1亿颗葵花籽,然后将这些种子倒入洞穴般的展览空间,创造了一个看似无限的景观——一个简单的主题被提升为对“中国制造”崛起的有力声明。

艾未未:设计博物馆的“有意义”

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家在葡萄牙

艺术家的书房,与向日葵的种子乐高(2018)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艾未未即将于2023年4月7日在伦敦设计博物馆(London’s Design Museum)开幕的展览的核心作品,虽然规模略小,但同样会唤起这个不起眼物体的累积力量。占据主画廊的是五个“场地”,每个场地面积在44到72平方米之间,装满了从新石器时代的石器工具到乐高积木等现成的物品《睡莲1号》是他在乐高中最大的作品),它们共同展现了跨越八千年的设计历史。

这是艾未未第一次以设计为主题的展览,从一个概念艺术家的角度来看,这似乎令人惊讶。但艾未未一直对物质文化着迷,他把这种兴趣归功于自己的人生经历。未未是中国现代最著名诗人之一艾青的儿子,1957年出生于北京。由于父亲的政治流亡,他在中国西北部的新疆长大。没有合适的住处,一家人住在一个防空壕里——今天艺术家iPhone上的锁屏上还有一张防空壕的照片——他们睡在一个覆盖着麦秆的平台上,没有电,必须不断地抵御老鼠和虱子。如此肮脏的环境需要即兴发挥:艾未未记得用一块木板、四颗钉子和一根绳子组装了一个简单的架子,还搭了一个炉子,以缓解严冬的痛苦。这些经历启发了他对设计的早期理解,不是作为一种审美追求,而是“人们使用基本的、现成的材料来尝试改善他们的生活”,在二月一个清爽的早晨,我们在他位于葡萄牙蒙特诺沃(Montemor-o-Novo)家的后门廊上交谈时,他解释道。

艾未未在葡萄牙家中的游泳池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艾未未在葡萄牙的家

艾未未的房子是他在葡萄牙参观的第一处房产。它的瓦片屋顶与中国传统建筑相似,这吸引了这位艺术家,他当场买下了这座曾经的度假屋。“我对葡萄牙一无所知。三年后,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总是在意识到之前就做出重大决定;慢慢发现一切让我很开心。”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1981年,艾未未移居美国,成为改革开放时期第一批赴西方留学的中国学生之一,这种将设计作为生存工具的观念发生了彻底转变。他最终来到了纽约(在那里他短暂地就读于帕森斯设计学院),这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极端资本主义”。但是,1993年,当艾未未回到北京看望他生病的父亲时,他发现中国也变成了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并且不惜一切代价追求经济增长:“尽管我回到了祖国,但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异乡感。”

从那时起,他开始和他的兄弟经常去古董市场。“我们每天至少花四到六个小时,浏览数千件作品,试图想象过去。因为文化大革命,我们从来没有接受过历史教育。在美国,一切都是新的。所以这些市场给了我一个机会去仔细观察每件物品。我开始收集,通过物质文化来了解过去。我对人类(塑造物体)的努力产生了兴趣:它们如何有意义,为什么有意义,他们如何处理材料。从汉朝到唐朝,或者从唐朝到宋代,风格是如何完全改变的。然后我明白了,即使是一种完美的语言,在不同的政治环境下也会完全消失。什么都没有了。 That gave me a lot of perspective on the human mind.’

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

艾未未的设计博物馆展览将展出滔滔不绝的说(2015),一片废弃的古董茶壶嘴的“田地”(艾未未动员了整个中国村庄来收集这些)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提供)

随着他的地位和资源的增长,这些年艾未未的收藏也越来越丰富。虽然他说他只收集那些让他着迷的东西,而不考虑它们在艺术装置中的潜在用途,但他的收藏现在构成了设计博物馆五个领域的基础。静物画包括大约1800件新石器时代的石器,从考古背景中解放出来。相邻,滔滔不绝的说宋代(960-1279)的壶嘴超过24万个,据信是由于不符合质量标准而被切断的。附近是无题(瓷球)(2022年),展出了10万件类似时期的瓷器弹丸。艾未未热情地说:“让我着迷的是,它们不是机器制造的,它们是精心手工制作的,它们的大小都不完全相同,但它们都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完美。”

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

无题(乐高事件)(2015),指的是乐高拒绝向艾未未提供用于“政治作品”的砖块。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提供)

最后两个领域充满了当代材料。这些蓝色的瓷器碎片是从艺术家北京工作室被毁的艺术品中打捞出来的,该工作室于2018年被中国当局夷为平地。(他在上海的工作室也在2011年被拆除。现在,艾未未正在自己的葡萄牙房产上重建工作室。)

与此同时,自2014年以来,乐高积木一直是艾未未最喜欢的材料,当时他在恶魔岛(Alcatraz)创作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活动家、良心犯和言论自由倡导者的乐高肖像。在第二年的三个月里,这家玩具制造商拒绝了这位艺术家的批量订单,理由是一项政策禁止将其生产的积木用于“政治作品”。艾未未以一场众包活动作为回应:人们把他们儿子和女儿的乐高积木寄来支持我。这成了一场小小的社会运动。在设计博物馆,这些砖块“展示了我对设计不仅来自于我们的思想,而且是人类奋斗的产物的理解”。

木制衣架来自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

悬挂器(2011),象征艾未未被关押81天,用中国传统细木工工艺制作而成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提供)

在对成衣的使用上,艾未未表达了对他的敬意马塞尔·杜尚他称他为“现代文化活动的工程师和设计师”。刚到美国时,他在费城艺术博物馆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法国概念主义者的作品。意识到“艺术存在于我们的思想中,而不是在我们的视觉中”,艾未未创作了挂的人(1986),一个金属衣架弯曲在杜尚的侧面。这是新展览的一部分,另外还有三件类似衣架的近期作品,暗指2011年艾未未因所谓的“经济犯罪”被秘密警察拘留了81天。他请愿了一个月,警察才同意给他六个塑料衣架,这样他就可以晾晒t恤了。这位艺术家说:“我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囚禁13年。”他后来用木头、不锈钢和威尼斯玻璃重新制作了他的压迫象征。与此类似,这次展览还展出了硬木手铐和玉石手铐,这种材料在中国具有重要的历史和精神意义。

《大理石外卖盒》(2015),来自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

大理石外卖盒(2015),该研究质疑一次性用品对环境的持久影响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提供)

在同一个展示柜内,参观者将看到其他用高贵材料重新设计的日常主题。一个用白色大理石重新打造的泡沫塑料外卖盒,让我们注意到一次性用品对环境的影响,以及中国经济发展的阴暗面,而一个用玻璃铸造的建筑头盔,则表明了在一个建立在农民工基础上的经济体中,劳动保护的脆弱性。虽然材料的变化促使我们以新的眼光看待这些物体,但选择平凡的类型学是对艾未未的另一位艺术英雄安迪·沃霍尔的致敬,他告诉艾未未,“我们每天所做的事情都有深刻的意义”。

对艾未未来说,无产者的困境是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他哀叹,尽管经济和技术进步,人类“仍然是一个没有同情心、自私和短视的物种”。2008年,四川省7.9级地震促使他采取了行动。这场地震造成至少6.9万人死亡,其中许多是学生,他们的学校因劣质建筑而倒塌,而腐败的政府官员对此视而不见。艾未未将他的绝望转化为一项公民调查,发表在他的博客上,并开始使用背包和钢筋作为他的艺术作品的主题。设计博物馆将展出两件纪念作品蛇的天花板(2008),一个由背包组成的16米长的蛇形装置螺纹钢和外壳(2014),看到三块破损的钢筋被大理石重新制成,并被埋在木头里。

橱柜由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出

的dumpster-shaped内阁(2014)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提供)

同样是2014年制作的一个木柜子,灵感来自另一场悲剧。2012年,贵州省的一个垃圾箱里发现了5名男孩的尸体。据信,他们在垃圾桶里点了一堆木炭来取暖,并因一氧化碳中毒。这件作品就像一个明代风格的经典柜子,由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制作而成。没有钉子,只有隐藏的关节。但通过模仿垃圾桶的造型,艾未未也对那些在中国变得更加繁荣的过程中被抛在后面的人发出了强有力的政治声明。他解释说:“这源于我对‘这本来可以是我的人生’的理解。”类似的逻辑启发了展览中最近的装置作品,包括从希腊莱斯博斯岛收集的救生衣,揭示了全球难民危机。

玻璃头盔来自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

玻璃的头盔(2022),象征着农民工的困境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提供)

除了艾未未的雕塑和设计作品,还有21世纪初北京建筑环境快速演变的记录,当时政府热切地拆除了老建筑,用若隐若现的塔楼取而代之。四部电影带领观众穿越城市的主要街道,而一系列照片,国家体育场(2005-7),展示了2008年夏季奥运会前鸟巢体育场的建设。艾未未曾与瑞士建筑师赫尔佐格和德梅隆(Herzog & de Meuron)合作设计,但后来与该项目撇了关系,并抵制了开幕式。“我意识到建筑是政治性的。亚博极速线上娱乐他说,建筑有多好并不重要,但在我们设计好之后,它就会成为国家宣传的一个元素。在那之后的15年里,我们看到了更多明目张胆的体育贿赂事件——其中包括去年的北京冬奥会和卡塔尔世界杯。考虑到这一点,艾未未是否仍然认为,他对体育场的否认值得他付出个人代价?

“很多时候,说出来是没有用的,因为你所对抗的力量太强大了。无论是奥运会还是世界杯,都是为了利润。你必须记住电影中的这句台词都是总统的男人:“跟着钱走就行了。”这样你就能理解大多数政治意图了。即便如此,他仍坚持反对错误信息和人类生命的损失:“无论后果有多大,你总是要准备好大声说出来,以保护作为人类最深刻的意义。”

葡萄牙艾未未家中的沙发床和自画像

艾未未在他的书房里设计了一张中式躺椅乐高自画像(2017)在其展示盒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对言论自由的信仰,对坚持自己信念的信仰,启发了艾未未透视法研究系列。这个无害的标题掩盖了这些图像的挑衅意图:它显示艺术家向天安门广场和白宫等政治和文化权力场所竖起中指。这些研究作品将在设计博物馆展出。

言论自由同样是一种看起来像美洲驼但实际上是羊驼的动物2023(2023)。在限量版封面上预览壁纸2023年4月号这种色彩斑斓的图案将被制成墙纸,包裹在博物馆的中庭周围。它的主题包括监控摄像头、手铐、链子、钢筋、羊驼和推特鸟。羊驼是中国一个取笑互联网审查的梗,也是幽默作为反对威权主义工具的证明。同时,这些鸟也反映了艾未未对社交媒体力量坚定不移的信念。由于他的博客,他成为了中国家喻户晓的名字。他的博客始于2005年,在四年的时间里有1700万读者,直到今天他仍然是Instagram和Twitter的忠实用户。尽管艾未未承认社交媒体对个人注意力持续时间的有害影响,并可能成为错误信息的载体,但他指出,我们别无选择。这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让我们成为独立个体的时代。信息的泛滥意味着我们可以独立地做出自己的判断和表达自己。

艾未未在葡萄牙的家中正在建造工作室

在他位于葡萄牙的家中,艾未未正在与当地建筑工人合作,使用中国传统技术,仿造他在上海的工作室(2011年被中国当局拆除)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博物馆首席策展人贾斯汀·麦吉尔克(Justin McGuirk)说,《有意义》在描绘特定的当代问题的同时,也谈到了普遍的人类主题。“它从设计的细节上退了一步,真正将设计视为一种没有改变的存在方式。”维维向我们展示了设计是一种跨代沟通的语言,通过它我们可以了解我们祖先的一些东西。”

艾未未衡量自己的影响力。例如,他指出,他不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个民主的中国。话虽如此,作为一个相信累积力量的人,他最终还是乐观地认为事情会变得更好:“我的工作可能只是海洋中的一滴水,但海洋是由水组成的。因此,我想提醒人们,无论是在中国、西方还是其他地方,我们都必须相互理解,以同情的态度对待彼此。我们必须将人类视为一体。”

“艾未未:有意义”将于4月7日至7月30日在伦敦W8肯辛顿高街224-238号设计博物馆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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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家在葡萄牙

在艾未未的新工作室周围,古老的橄榄树等待着重新种植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艾未未设计博物馆展览,家在葡萄牙

艾的猫黄色和美丽

(图片来源:杰梅因·弗朗西斯)

TF Chan是Wallpaper*(2020-23)的前任编辑,在那里他负责每月的印刷杂志,策划、调试、编辑和撰写所有支柱的长篇内容。他还在多渠道编辑特许经营中发挥了主导作用,如Wallpaper的年度设计大奖,客座编辑接管和Next Generation系列。他的目标是创造世界级的、视觉驱动的内容,同时倡导多样性、国际代表性和社会影响力。TF于2013年1月加入Wallpaper*作为实习生,并于2017- 2020年担任其委托编辑,获得了专业出版商协会颁发的30名30岁以下新人奖。他在香港出生和长大,拥有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学学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