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和艾未未在家

在我们正在进行的访谈系列中，我们将了解艺术家们在做什么，是什么让他们成功，以及成就他们的时刻。在艾未未出版期待已久的回忆录《千年悲欢》之际，我们回顾了2021年6月对这位艺术家的采访

中国艺术家艾未未的肖像。摄影:艾未未工作室

(图片来源:艾未未工作室)

通过哈里特lloyd smith

最后一次更新2022年10月6日

体验艾未未的艺术就像咬了一只蝎子。大量的刺痛，灼热的尖锐，难以吞咽。应该如此。这位引起争议的中国艺术家做到了奉献了他的生命、事业和自由来探索人类面临的一些最相关的问题。从他对祖国审查制度和威权主义的大胆而坚定的批评，到记录不断升级的移民危机、文化刻板印象和历史的黑暗洞穴。

体验艾未未的艺术也是一种宣泄。他是一位充满韧性、远见、乐观和不可否认的智慧的艺术家。他的艺术敢于梦想一个言论自由、平等统治、权力被追究责任、讽刺可以自由漫游的世界。

艾未未的《狂喜》 — 在里斯本Cordoaria Nacional的“狂喜”装置视图。

通过电影、装置、雕塑、表演、摄影和几乎所有其他艺术媒介，艾未未邀请那些看到他作品的人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哪怕只是片刻。

布伦海姆宫(Blenheim Palace)庄严的乡村天堂可能与艾未未经常关注的主题相去甚远，但他与这座宫殿的关系根深蒂固。2014年，他成为布伦海姆300年历史上第一位将宫殿作为画布的当代艺术家。这个节目是主持人的一个勇敢的举动，正如人们可以想象的那样，传统被保留到了最低限度。艾未未在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产房的床上戴上手铐，向长图书馆(Long Library)介绍了他向全球机构“竖中指”的40张照片，并在红客厅(Red Drawing Room)放了一大堆瓷蟹。更不寻常的是，这场演出是远程组织的，而艾未未被有关部门禁止离开中国。

最近,镀金笼子艾未未宏伟的互动雕塑探索了难民的身体和意识形态上的限制，它被安装在宫殿的场地上。我们借此机会通过Zoom与这位艺术家交谈，讲述他非凡的生活和工作，以及他期待已久的回忆录，千年的悲欢离合，由企鹅兰登书屋出版。

壁纸*: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艾未未:在葡萄牙。这是我在里斯本Cordoaria Nacional举办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展览“Rapture”的前一天。大约四万平方米。

我在葡萄牙买了一处房产，现在我认为葡萄牙将是我定居的地方。我已经被赶出中国六年了。我在柏林待了五年，在英国剑桥待了一段时间，我儿子还在剑桥读书。自从疫情爆发以来，我一直在葡萄牙，原因很简单:阳光充足。

你觉得你的新家怎么样?

亚历山大-伍尔兹:我有点像政治难民。一旦你离开了家，要么你就是家，要么你就是家之外的外国人。所以我选择一个地方只是出于本能。我喜欢有阳光的地方。你打开门，看到阳光，你打开窗户，看到阳光，你不会感到沮丧，你会感受到你可以信任的东西:自然。给予我们的阳光是如此慷慨，但生活在城市里，我们却忘记了。

这是一种自然的生活，不是在城市里挣扎。非常平静，在我这个64岁的年纪，你需要独处的时间。

艾未未，《镀金笼》(2017)，探索难民危机的金色金属雕塑。摄影:Pete Seaward，由Blenheim艺术基金会提供 — 艾未未*镀金笼子*(2017)。*摄影由布伦海姆艺术基金会提供*

W*:刚刚在布伦海姆宫安装的《镀金笼子》(2017)面对国际移民危机，你之前的许多作品都集中在身份、流离失所和不平等问题上。你为什么对这些问题如此有激情?

亚历山大-伍尔兹:这就像阴阳:有幸运的人，也有不那么幸运的人。我有很多不幸的经历，我和父亲一起流亡长大20年，所以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作为人类，我们总是以“一体”的方式思考，所以总有“幸运的人”和“不幸的人”。但我们基本上是一样的。

如果我们去难民营，我们会看到小女孩和男孩，他们非常聪明。他们的生命有着同样的意义，但如果我们不提供非常简单的机会，比如教育和营养，那就变成了一种浪费。他们的一生，数百万人，也许是数亿人，生活在这样的条件下，没有希望。

(对我来说)这成了一种责任。这不是怜悯或某种同情，而是‘你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吗’或‘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这是一个挑战。作为一个艺术家，我不能回避良心，所以我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我制作电影和展览，向所谓的自由世界介绍这些机构，告诉他们‘我们是负责任的’，‘我们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自由’。

W:它的灵感来自于什么特定的围栏或笼子吗?

亚历山大-伍尔兹:是的，当我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人类的流(2017)，我以从叙利亚边境到埃及边境、土耳其边境、黎巴嫩、约旦和缅甸的40个难民营为基础。

(影片问道)“被迫背井离乡是什么感觉?、“他们怎么生活?””, ‘What kind of future do they have?’

所以我得到了这些不太漂亮的图片。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几个地点;一个是美国与墨西哥的边界。你可以看到一边是如此的富有和丰富，而另一边是如此的绝望，你总是会问“为什么会这样?”在约旦河西岸的以色列，人们必须穿过类似监狱的围栏。它们很窄很长。巴勒斯坦人必须找到工作，他们必须在那里等上几个小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栅栏弄得这么窄;人们挤得像沙丁鱼。我想到了让人们觉得自己不重要的心理战:“我是你的主人”，“我决定你的生活”。 So that’s not fantasy, it's reality, so I made a little fence, a cage, that you can go in and out of; it could only take 20 or 30 seconds. It’s a sculpture, an installation, a little modern instrument [to show] how humans treat others.

W*:这件作品之前在纽约中央公园展出过。

亚历山大-伍尔兹:是的，那是在中央公园，59街附近，离特朗普广场只有几个街区。

女:这是故意的吗?

亚历山大-伍尔兹:我喜欢这个位置，因为纽约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的城市。当然，今天如果你很强大，你就会明白这个笼子。你要么禁锢别人，要么自己被禁锢。

在布伦海姆宫建造艾未未的镀金笼子。录像由皮特西奖，布伦海姆艺术基金会制作

W:在布伦海姆安装镀金笼子有点像你的作品回家。你是第一个在那里展出的当代艺术家，但你当时被拘留在中国。那次经历怎么样?

亚历山大-伍尔兹:每当有机会出现，我都会对自己说，‘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出’。所以我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因为，谁知道呢，我可能会在监狱里呆上十年。无论是大项目，还是小项目，都是一样的感觉。人生苦短。

W:布伦海姆的历史很复杂。它在二战期间为400名撤离的儿童提供了避难所。它也象征着某种英国精英主义和排外主义，但它也上演激进的当代艺术。布伦海姆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作为一个地方还是它所代表的意义?

亚历山大-伍尔兹:布伦海姆有一个非常具有历史意义的人物——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他也代表了英国在现代的斗争。有些是明智的举动，有些可能值得怀疑，但这种挣扎是真实的。这种挣扎，是我们无法替代的。历史只告诉我们自由来自多么艰难的地方。

女:真有意思。我想布伦海姆通过展示当代艺术所做的，是对其历史的分析和批评敞开大门。

亚历山大-伍尔兹:我认为他们很勇敢。我的节目是他们的第一个节目，他们总是有点争议。我让他们把手铐放在丘吉尔卧室的床上，他们接受了。我看得出来，丘吉尔的孙辈思想都很开放;他们很有幽默感。

艾未未，《手铐》，2012;《瓷器上吊人》，2009。装置视图:《艾未未在布伦海姆宫》，2014年 — 艾未未手铐2012 &*瓷器吊人*,2009年。装置视图:《艾未未在布伦海姆宫》，2014年。*摄影由布伦海姆艺术基金会提供*

当我想要吊死的时候透视法研究-我在40个不同的著名地点举起中指的40张照片-在丘吉尔的图书馆，这些照片比图书馆的书架还大，所以我们不知道如何挂它们，因为似乎什么都不可能。所以他们说‘为什么不这样挂呢(横向)?’所以现在所有的手指都像这样指向(水平方向)。我喜欢这种反应——信任艺术家，让这件“历史性的现成作品”发生一些事情。他们尊重，也看到了融合当代文化的可能性。我认为这需要一些勇气，这让这部剧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通常对于遗产和历史，我们认为我们不应该碰它，但我们应该碰它，否则我们就不存在。

Piton便携式台灯 — 在里斯本Cordoaria Nacional的“狂喜”装置视图。

W:你记得你看到的第一件艺术品是什么?它给你什么感觉?

亚历山大-伍尔兹:我能记住的第一件艺术品是我父亲的作品。他是在巴黎学习的艺术家，从我出生那年开始，他被流放了20年。我们在新疆，维吾尔族的省份和戈壁沙漠，他在那里做苦力。风景中有个黑洞，我们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五年。

女:你的手机屏保是那个家的照片，功能很强大。

亚历山大-伍尔兹:那是我的宫殿。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这个家就像美国军队把伊拉克领导人萨达姆·侯赛因从地上揪出来的那一刻。这是一个可怕的画面，但我们和我父亲住在那样的洞里。现在你明白了宫殿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但我记得的第一件艺术品。我父亲为200个农民打扫公共厕所。房子很脏，没有水，没有屋顶，还有可怕的苍蝇。这是侮辱他的惩罚。我父亲是个诗人。你可以看到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因为他是一个作家。

他是中国最重要的作家，但他被禁止写作20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从47岁到67岁是最好的时光，他不允许碰笔。所以有一次，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我面前画了一朵花。我看到了奇迹的发生。在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应该打扫厕所的老人。我从来不知道他会画画，他只是画画，线条太美了。这让我觉得艺术是关于真实生活的，是关于现实的，它属于我们的内心。

在里斯本Cordoaria Nacional的“狂喜”装置视图。艾未未工作室 — 在里斯本Cordoaria Nacional的“狂喜”装置视图。

W:你参与过的最具挑战性的艺术项目是什么?

亚历山大-伍尔兹:我最具挑战性的项目也与我的父亲(中国诗人艾青)有关。2011年，我(被中国当局)拘留。在留校期间，我意识到我对他知之甚少，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问过他一个问题。我心里有那么多问题，但当他活着的时候，不知何故，我没有问出来。我很愚蠢，我没有意识，现在我永远不会得到一个可靠的答案。

警察告诉我，我可能面临十年监禁。突然间，我感到很难过，因为我的儿子才两岁多一点。狱警对我说:“过了几年，你出狱了，你儿子就认不出你了。”这很难。有一天，我[决定]写一本关于正在发生的事情的书，这样我的儿子就可以从他的祖父和父亲自己的话中了解他们，因为可能会有很多出版物使用他们自己的话。

这个项目花了过去十年的时间，这本回忆录将于11月2日(2021年)出版千年的悲欢离合，兰登书屋出版。写这本书花了很多精力。